PS:前几梁哪天和同事们闲聊,我无意中提到了以前吃过的虫子,他们惊诧:“乖乖!这也能吃?”我点头:“嗯,不仅能吃,而且味道还很好。”在他们崇拜的目光里我觉得自己像是个英雄。
在我的老家,吃虫子的习惯自古就有之,这仿佛是一种文化传承,一代一代流传了下来,大家吃得津津有味,吃得心安理得。
最近我把老家能吃的虫子梳理了一下,并撰写成文,力求科普,对这些虫子做一次详尽的介绍。
我的老家是山东省威海市界石镇的一个小山村,村名叫做蒿㘫村,村子不算大,却是一个历史久远,风景秀美的地方。村子背靠昆嵛山,沿着大山的东坡顺势而建,蜿蜒的母猪河从村子中间穿流而过。村庄周围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农田和土地,村里人以种田和种植果树为生,他们勤劳淳朴,世代生活在那里。
昆嵛山巍峨雄壮,绵延百里,山连着山,山叠着山,一眼望不到边。山上植被繁茂,绿树葱葱,动物和植物种类繁多,橡漏码不同时节有不同的物产。我们那里的孩子大都比较野,很小的时候就在田间地头跑来跑去,稍大一点便跟随大人到山林里挖野菜、找药材,因而我们对常见的动植物了如指掌,并以此为乐,闲暇时上山和下地一度成为我们最喜欢做的事情。
俗话说“靠山吃山”,毗邻大山,我们的饮食与其他地方相比多少会有些不同,其中最有特色的要数各种可以食用的虫子了。昆嵛山附近气候适宜,草木众多,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造就了物种的多样性,山上和农田里生长着形形色色的虫子,虽然它们其貌不扬,有的甚至可以用丑陋来形容,可是它们一旦被做成食物,就变成了绝佳的美味。
这些虫子以青草、树木以及庄稼为食,按照现在人的观念,它们属于绿色环保无公害食品,它们不但味道鲜美,而且蛋白质和各种维生素含量很高,同时富含多种人体所需的微量元素,具有很高的食用和药用价值,对人体健康大有裨益。
在我的老家,吃虫子并没有什么新鲜,顺应季节,吃不同的虫子在我们当地蔚然成风。春季即起亮漫山遍野;夏季蝎子最美,马猴最香,豆虫最嫩;秋季蚂蚱和蛐蛐最肥;冬季树上的蛤虫是难得的美味……
接下来我把这些虫子逐搜喊一向大家进行介绍。
友情提示:一部分虫子可能会对有些敏感人士造成视觉和味觉上的冲击,进而引起身体不适,可是它们确实美味,如果有机会一尝究竟,相信你们会爱上它。
闲言少叙,言归正传。
1、蚕蛹
在我们当地吃得最多的就是蚕蛹了,逢年过节或是一些重要场合,餐桌上总少不了一盘美味可口的炒蚕蛹。
蚕蛹的成虫是柞蚕蛾,蚕蛹是柞蚕蛾在蜕变过程中的一个变化形态。
昆嵛山上树木种类繁多,其中数量最大的是松树和柞木。松树高大繁茂,郁郁葱葱,四季常青,遍布各个山头,将大山装点得绿油油的,在松树的间隙,生长着众多低矮的柞木。
柞木在当地被称为“K椤”,K椤生长缓慢,木质坚硬,树叶宽大肥厚,K椤叶是柞蚕唯一的食物。
蚕宝宝的一生都在不停地进食,养蚕人需要经常把它们从一棵K椤树转移到另一棵K椤树上,二十多天后柞蚕吐丝结茧,将自己包裹其中,几天后柞蚕变身为蚕蛹,这时将蚕蛹取出,就可以食用了。
蚕蛹是高蛋白的食物,在烹制的时候,我们选择清炒或是清蒸,当蚕蛹七八成熟的时候出锅,这样可以最大程度保持其原汁原味的口感,同时营养不流失。
蚕蛹味道甘甜,将整个蚕蛹放进嘴里,轻轻一咬,汁液四溅,很快便充满口腔,它特有的鲜香会对味蕾产生很强的刺激,给人一种极大的满足感。
蚕蛹是高级的滋补品,常作为我们招待客人的一个特色菜,在饭桌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,很多人都被它的美味俘获,临走时也不忘带上两斤。
2、蛤虫
蛤虫是柞天牛的幼虫,是一种生长在树干和树根里的肉虫子,在松树和K椤树里最为常见。
蛤虫如筷子般粗细,头部为黑色,身体为乳白色,它行动缓慢,全身一节一节,肉墩墩的,很可爱。
秋天的时候柞天牛将卵产在树体中,冬季蛤虫以树木为食,藏在树里度过寒冬,因而也只有在冬季才能发现它的身影。
山里人有储备烧柴的习惯,秋天叶落山黄,我们会到山上收集树木的枯枝以及树根,以备一年只需。北方冬季寒冷,这时是烧柴用量最大的一段时间,在劈柴的时候经常会在烧柴中发现蛤虫。蛤虫味道鲜美,即便只有一只我们也不会放过,放到灶台里用火烤一烤,香气扑鼻,如果能够凑上一小盘,留给孩子们解馋或是作为大人的下酒菜那就再合适不过了,细嚼慢咽,唇齿间留香。
蛤虫可遇不可求,能不能吃到真的要看运气。有一次我和叔叔一起劈柴,一只又大又肥的蛤虫掉了出来,叔叔把它递给了我,示意我吃掉,看着它舞动着身子,扭来扭去,我连连摇头。
叔叔笑了笑,把它直接扔进嘴里,一边嚼一边说:“生蛤虫的味道和蜂窝里的幼蜂味道差不多,甜丝丝的。”
幼蜂我是吃过的,它通体肉色,一动不动,看起来像是一块透明的软糖,吃起来有蜂蜜的清香,可让我生吃一只活着的蛤虫,我实在没有那个勇气。
油炸后的蛤虫口感香脆,是一道上等的美味,被称为“木参”,很多大酒店将它作为“山珍”一品入席。蛤虫营养丰富,养阴益肝,据说还有延年益寿及养生美容的功效。
3、即起亮
还有一种虫子,当地人叫它即起亮(也叫黄亮),属于甲壳虫的一个分支,但它绝不是屎壳郎之流,它是吃树叶的昆虫。
即起亮全身墨绿色,只有触角和四肢是黑色的,它的飞行能力很强,在飞行过程中很难捕捉。
关于它的科学分类目前没有定论,我估计它是苹果树上的一种寄生昆虫,因为只有在苹果树下才能发现这种虫子。
即起亮是一种季节性的动物,4月中下旬山里的苹果树开花,每当此时它就会现身,这时苹果树下遍布大量黄豆粒大小的洞口,即起亮就是从这些小洞里爬出来的。傍晚时分正是即起亮活动的高峰期,运气好的时候可以在洞口逮到不少,等它们飞到空中便无能为力了。
即起亮的寿命很短,前后大概只有一个来月,苹果花凋谢的时候它们便销声匿迹。我见过很多即起亮的尸体,七零八落地掉落在苹果树下,干枯得只剩下躯壳。
即起亮最好的吃法莫过于油炸,经过简单的清洗直接下油锅,出锅后撒上一把白糖,香香脆脆,回味无穷。
即起亮通常晚上出来活动,因而想吃到它还要费点功夫,我捉过几次即起亮,其中有一次印象最深。
当时我们村有个果业队,管理村里的几千棵苹果树,村里的壮劳力大都在那里工作,爸爸是果业队里的一个小组长。有一年他捉回来一些即起亮,自从吃过一次,那种味道一直令我神往,因而第二年苹果树开花的时候,我和几个小伙伴放学后就跑到山上去捉虫子。手电筒在苹果树下发出微弱的光,我们从5点一直捉到了8点多,收获满满。
走了那么远的山路,加上肚子空空,滋味并不好受,料想回家后肯定会受到父母的表扬,难受的感觉反倒减轻了不少。父母都是爱孩子的,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罢了。爸爸踹了我一脚,我直接蹲到了地上,妈妈冲着爸爸吼了一嗓子,递上来一大碗面条。事后我才知道他们为了找我几乎跑遍了整个村子。
第二天一大早,一盘炸即起亮端上了饭桌,我给爸爸和妈妈分别夹了几个,他们回敬我更多,吃着香喷喷的虫子,我们相视一笑,心底升起一种莫名的感动。
4、蝎子
虫子的美味让人欲罢不能,可是单单有一种虫子让我心生忌惮,那就是蝎子。
蝎子在全国各地并不少见,但凡山石较多的地方都会有蝎子出没。蝎子昼伏夜出,喜阴怕阳,以露水和小虫子为食,春季到秋季出来活动,冬季冬眠。
昆嵛山上蝎子很多,随手翻开几片山石都有可能发现蝎子。当然,并不是每块石头下都会有蝎子栖身,在草木附近砂石较多的石头下发现它的概率会很大,蝎子不会生活在荒山和草丛里。
捕捉蝎子需要使用特制的工具,徒手上阵无异于自找麻烦,蝎子尾针上的毒性很强,会使人的手指红肿一个礼拜,如不及时治疗可能会造成组织坏死。制作工具其实并不复杂,将竹制的筷子沿着前端劈开,在接近筷子的中部别上一根小木棍,用绳子将木棍和筷子固定好,做成镊子的模样,遇到蝎子时轻轻一夹,方便又安全。
运气好的时候,半天的功夫就能捉到三四十只蝎子。蝎子喜欢窝居,一窝蝎子里会有三五只甚至十几只不等,通常我们会将大蝎子捉走,把小蝎子放生。各行各业都有一些潜在的行规,捉大放小,在狩猎捉捕领域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。
蝎子可以炸着吃,也可以煎鸡蛋吃。张牙舞爪的蝎子哪怕是被做得香气扑鼻,敢于把它放到嘴里,细嚼慢咽,品尝个中滋味,这需要很大的勇气。炸过后的蝎子我吃过一次,清香中透着土腥味,难以下咽,这和我想象中的味道并不一样。后来我听说吃蝎子能壮阳,当时我并不知道壮阳是怎么一回事,懵懵懂懂地认为它会对我的身体造成某种伤害,因而对于吃蝎子这件事我更提不起兴趣了。从那以后,每次我捉回来的蝎子都成了爸爸一个人的加餐。
我们那里流行这样一个说法:昆嵛山的野生蝎子,一年吃上一公一母两只,全年不生疖。老祖宗留下来的智慧有时不需要科学依据,信就对了。
5、豆虫
在这些虫子当中个头最大、肉量最多的是豆虫。
豆虫是豆天蛾生长过程中的一个变体,是一种以吃豆叶、喝甘露为生的软体动物。它行动缓慢,外形与蚕相似,成熟后钻入地下,来年羽化为成虫。
在我们当地,大豆是一种重要的农作物,从大豆衍生出来的虫子就是豆虫。大豆生长的季节,豆地里一片繁荣,豆叶绿油油的,排列整齐,随风摇摆。巡视在豆地里,总能发现一些叶子发黄、发白,甚至被啃咬得所剩无几,十之八九这便是豆虫干的好事。翻开那些有病态的叶子,一条条肉乎乎的豆虫就会出现在眼前。
豆虫较为常见,捉到的概率很大,它们并不是餐桌上的稀罕物。平时捉到一两只,大人们会随手扔给院子里的鸡,只有数量较多的时候才会把它们做成一盘菜,端上饭桌。
豆虫是纯天然绿色食品,蛋白质含量很高,油炸后香脆可口,味道鲜美,是一种季节性很强的时令美食。
6、蚂蚱
蚂蚱又叫蝗虫,在全国大部分地区都有分布,我们当地常见的蚂蚱有四种。
首先要说的是其中最凶猛的一种,它是蚂蚱中的战斗机,方言称它为“蹬倒山”,从它的名字便知道它威风八面,霸气侧漏。
蹬倒山全身碧绿,个体很大,它的外形与人的大拇指相仿。蹬倒山喜欢独自活动,它总是形单影只地趴在地上或是树枝上,从不屑于与其他蝗虫为伍。它的后腿粗壮有力,弹跳力超强,可以轻轻松松飞行十几米,想要捕捉它真的需要运气。同时它的后腿上带有一排锋利的锯齿,如果手臂或是手掌不小心被它蹬到,身上顿时鲜血淋漓。
由于蹬倒山难以捕捉,且杀伤力较大,通常我们对它敬而远之。
还有一种蚂蚱个头偏小,身材细长,内翅是漂亮的粉红色,它蹦得高,飞得远,异常机灵敏感,同时也是唯一一种飞起来振振有声的蚂蚱,它被称作“嘎哒剪子”。
嘎哒剪子耐旱性很强,三伏天是它活动最频繁的时候。走来路上如果听到一阵清脆的“哒哒哒”的响声,伴着一条粉红色的弧线从半空划过,毫无疑问,那是身材优美的“嘎哒剪子”又在秀肌肉了。
嘎哒剪子个头太小,并没有太高的食用价值,加之捕捉它实在太伤神,因而它也不被列入可食用蚂蚱的行列。
另外两种蚂蚱分别是“骚鸡”和“油蚂蚱”,它们易于捕捉,肉质鲜美,香脆可口,是餐桌上的常客。
骚鸡的学名叫做中华蚱蜢,是一种体型偏大,通身绿色或灰色的蚂蚱,它以青草和庄稼叶子为食,广泛的分布在田野及农田里。
骚鸡徒有一对宽大的翅膀,它的飞行能力实在不敢恭维,它的逃跑方式主要依靠后腿拙劣的弹跳和自身的伪装色,只要稍微集中注意力,抓到一只骚鸡轻而易举。
相比较而言,油蚂蚱的活动范围要小得多,它生活在河道附近的草丛里,这与它喜欢潮湿的习性不无关系。油蚂蚱是所有蚂蚱里最无能的一种,它主要依靠前腿的爬行来移动,即使遇到危险也觉察不到它的恐慌,它仍然一动不动地趴在草叶上,蠢萌蠢萌的。
捉蚂蚱是秋季里孩子们最喜欢做的事情。彼时,养了一个夏天的蚂蚱长得正肥,它们的肚子里满是籽粒,正是食用的最佳时机,田间地头、旷野草地上到处都是它们的身影。孩子们一顿忙活,有徒手生扑的,有拿着树枝扑打的,用不了多久,每个人的手里都会提上几串用狗尾巴草穿好的蚂蚱,满载而归。奔跑在野外,我们捕捉到的不光是蚂蚱,还有快乐。
蚂蚱通常的做法是油炸,蚂蚱肉质松软,味道有些像虾,同时还夹杂着青草的香气,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佳肴。
7、马猴
马猴又叫知了猴,是知了的幼虫,可是它们无论在外形还是生活习性方面都有着天壤之别。
很难想象,知了是一种古怪精灵、异常敏感的动物,而马猴则是一个动作迟缓、呆头呆脑的家伙。真的不知道在马猴蜕变成知了的过程中它到底经历了什么,它仿佛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,血条全满,技能满格。
马猴的孵化用千辛万苦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。夏季末,知了将卵产在树上的枯枝里,枯枝掉落以后,只有一小部分能在冬季到来前被埋到土里,那部分卵才有生还的可能。知了卵在地下吸食树根上的汁液,两三年后才有机会破土而出,成为马猴。
马猴在夏季的夜晚爬出地面,然后沿着就近的树木向上爬,能爬多高算多高。通常在清晨的时候马猴脱壳,蜕变为知了,有了翅膀的知了无所不能,整个夏天它们横行无忌,村庄里从早到晚充斥着它们尖锐而悠长的叫声,此起彼伏,声势浩大。
捕捉马猴只能选在傍晚。马猴自带生物钟,太阳落山后它们陆陆续续就要出洞了。
捉马猴不需要准备特殊的工具,随身带上一把手电筒和一个小铲子足矣。在我的老家,马路两旁、村庄周围种有大量的榆树和槐树,这些树下是捕捉马猴最佳的地点。经过一棵大树的时候,将手电筒对准树干照上一圈,运气好的话能在树干上发现几只马猴,大多数情况下我们需要从土里将马猴挖出来。
每棵树下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孔洞,那是马猴爬上地面的通道。从土里挖马猴不是什么技术活,能否找到马猴的孔洞才最考验一个人的能力。有些孔洞很深且上下一样粗,它们没有价值,这里的马猴已经跑掉了。还有一些孔洞下粗上细,甚至有的只在接近地面处大小如绿豆,这些洞里马猴很快就要破土而出了,这时把手指伸进去便能碰到马猴的身体,有些狡猾的马猴会沿着孔洞滑倒洞底,使用小铲子,只需要铲开十几公分的土就能找到它。
捉马猴一般持续到晚上9点钟左右,这时的马猴全部出洞了,那些漏网之鱼已经在树上爬得很高了。
捕捉到的马猴需要尽快做熟,过夜后它们就会变成知了,知了的全身布满硬壳,口感与马猴比起来相差甚远。
马猴是高蛋白、纯绿色的食材,油炸过后爽脆可口,满嘴留香,是当时各大饭店夏季的招牌菜,马猴的价格很贵,有的饭店一只马猴能卖出一元钱的高价。那时马猴还没有人工养殖技术,饭店里供应的马猴都是野生的,是由村民捉来的。每晚野外的树下星星点点,灯光晃动,这是我们农村夏季的一个特有景色。
8、蛐蛐
蛐蛐是一种历史久远的动物,在古代书籍和现代影视作品中多有提及。
在我们当地,蛐蛐并没有太强的存在感,只有秋天的时候才能大面积的发现它们的踪迹。
对于农民来说秋天是最忙碌的季节,很多庄稼在这个时候成熟。农村10月份前后收割玉米,玉米掰下来后,玉米杆就地砍倒,通常玉米杆会在地里放上几天再运回家,也就是这几天的功夫,蛐蛐们把玉米杆当成了安乐窝。
捉蛐蛐十分有趣,孩子们乐在其中。随便走到一片玉米地里,翻开一捆玉米杆,眼前马上会出现一个让人叹为观止的情景,就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,瞬间玉米杆里会蹦出几十只、甚至几百只蛐蛐来,它们发出一片“嘟嘟嘟”的叫声,慌不择路,四散逃命。这时,想要准确捉到一只蛐蛐根本不可能,索性乱抓一通,手里总不会落空。
蛐蛐来得快,去得也快,几分钟后它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。沟沟坎坎里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洞穴,那是蛐蛐的窝,它们全都藏到了洞穴里,使用小木棍或是手指,轻轻挑开洞里的泥土,它们便显露出来,这时的蛐蛐就像是待宰的羔羊,一动不动,老实得很,除了发出长短不一的鸣叫,没有别的能耐,从每个洞穴里都能捉到几只蛐蛐。
不消半天功夫,小伙伴们的瓶子里就装满了蛐蛐,他们哼着小曲回家邀功,中午时分一盘香喷喷的炸蛐蛐是对他们最好的犒赏。
在我的老家,田间地头里的蛐蛐很多,它们白天藏在洞穴里,晚上出来活动,平时很少能够看到它们,因而对于蛐蛐我们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情。
后来得知泰安市宁阳县盛产蛐蛐,那里捉蛐蛐、买卖蛐蛐已经形成一条完整的产业链,大量从业人员参与其中,每年都在刷新着新的交易记录,据说2017年最贵的一只蛐蛐卖到了11万元的天价。
每次看到这样的报道,我总会为我们当地的蛐蛐鸣不平,同样是吃青草,喝露水,宁阳县的蛐蛐凭什么享受如此高的礼遇,而我们的蛐蛐却没人理睬,只能沦为盘中餐?况且我们的蛐蛐时不时还能吹吹海风,遥望一下雄壮的高山,在气质上自然会比内陆的蛐蛐多出几分豪气,有朝一日在战场上打斗起来,胜算仍未可知。我有意撮合两地的蛐蛐进行一场争霸赛,让我们的蛐蛐用铁嘴钢牙去杀杀它们的锐气。
9、松狗子蛹
松狗子蛹,又叫松毛虫蛹,是松蛾的一种过渡形态,它的前身是以松针为食的松毛虫。松毛虫的长相并不可爱,甚至可以用恐怖来形容,它的全身长满了毒针,如果不小心被它蛰到,患处奇痒无比,难受到怀疑人生。
松毛虫是松树的天敌,正常的年份,松毛虫和松树之间保持着自然的平衡,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,那就意味着灾祸。
记得上世纪90年代,有那么两年山上松毛虫泛滥成灾,很多松树被吃得所剩无几,青山日渐成为荒山,情况紧急,村干部发动村民进行除害运动,一时间家家出动,漫山遍野捉虫子。
由于松毛虫的毒性实在太厉害,人们不得不全面武装,长衣长袖是必须的,手套和帽子同样一个也不能少。
在除害运动中,人们意外的发现松狗子蛹简直是人间美味,比起蚕蛹来松狗子蛹的口感要好太多,一时间更激发了人们上山捉虫的热情。
摘回来的松狗子蛹并不能直接食用,需要提前用火处理一下。松狗子蛹的茧很薄,上面布满了带有毒性的针刺,遇火后很快燃烧殆尽,这时松狗子蛹便掉了出来,经过简单的清洗,松狗子蛹就可以上锅了。
松狗子蛹最经典的吃法是油炸。油锅里滚一遭,松狗子蛹的香味完全迸发出来,同时它的体内兼有松树的松香,吃在嘴里,慢慢咀嚼,酥脆可口,香气四溢,回味绵长。
经过那两年疯狂的采摘,松狗子蛹在我们那里已经销声匿迹了,随后的好多年都没有人发现它的踪迹,这道美味慢慢地淡出了人们的视野。
然而,在野味消费需求的驱动下,近年来听说有商家从辽宁葫芦岛等地区购买松狗子蛹,并进行本地的培育和养殖,希望有朝一日这道美食能够再次搬上餐桌。
在我们当地长寿的人很多,80岁以上的老人比比皆是,究其原因,除了自然环境得天独厚外,农田里出产的绿色饮食对人体健康帮助很大,而被村民们奉为珍宝的虫子在其中发挥了更为重要的作用,虫子是食材更是药材,关于这一点,有一个真实的案例。在我很小的时候,村里有个四十来岁的汉子,他患上了癌症,医生说最多能活一年。偏方治大病,这话有时不假,有老人告诉他吃蚂蚱可以治癌,他如获至宝,有事没事就跑到野外逮蚂蚱,捉到后直接生吃。后来据说他寿终正寝,活到了七十多岁。
随着城镇化进程的加快,人口不断地向城镇转移,农村这个昔日充满了无限生机和活力的地方正慢慢变为昨日黄花,农村的没落是个不争的事实。我曾一度认为那些美味的虫子会逐渐被人们淡忘,直至忘记,幸好,情况并非如此,作为一种特有的食物,它们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青睐和钟爱,这要感谢当地政府,同时也是虫子本身的魅力使然。
近些年,特色旅游业和餐饮业在老家发展迅速,镇政府加大投资和扶持力度,先后培育出了如“界石樱桃”、“昆嵛山农家宴”、“昆嵛山昆虫宴”等一批地方经济旅游项目,远近游客们络绎不绝。其中“昆虫宴”里不乏传统的油炸蝎子、滚油马猴、炒蚂蚱、咸炒即起亮、油炸豆虫、炸蛤虫等菜肴,无疑这些都是山里人招待贵宾的上品。
当然,有些虫子不再是自然环境里生长的野味,而是人工养殖的产物,即便如此,这些美味能够传承下来自然是一件好事,无论采用什么样的形式。再说说我吧,我是一个念旧的人,离家在外很多年了,那些诱人的虫子已经很久没有口福享用了,越是吃不到的东西越是怀念,这两年这种感觉更加强烈。
品尝美食体会的不仅是味道,更多的是一种记忆,吃虫子的记忆留在了我的心里,味道留在了我的舌尖,每当想起它们,我的牙齿会不住地咀嚼,唾液会缓缓的分泌,喉头不由自主地做出下咽的动作,它们仿佛一直都在我的嘴里,虽然历经多年,却不曾离去。
后记:
写这篇文章的时候,我的思绪一直飘荡在田间地头里,青山绿水间,好像我还是那个快乐男生,还是那个阳光少年。这些记忆早已久远,被湮没在滚滚的时代洪流中,斑驳泛黄。
可是这些记忆又是如此的珍贵,每次想起总能使我神清气爽,内心平静,它就像是无边沙漠中尚存的一片幸福的绿洲,惊涛骇浪里仅有的一处安静的港湾。
每个人都有来路,在路开始的地方鸟语花香,莺歌燕舞,我们在那里无忧无虑地生活着。我们本是快乐阳光的人,只是一路走来,内心被各种欲望占据,被私心杂念塞满,烦恼重重,疲惫不堪,这或许就是成长的代价吧。常回头看看,在喧嚣繁杂的人世间,于心灵深处留下这么一块幸福的绿洲,安静的港湾,这种感觉很好,不是吗?